本文作者:薄云咨询合伙人罗爱国
三月的都江堰,春暖花开,到处都生机盎然,正好碰到一个大晴天,迫不及待邀朋友一起直奔都江堰水利工程景区。虽然我家离这里不太远,但是还未实地参观过,对这一民族的伟大工程,对太守李冰,都无比的敬仰;早年学习了任老的一篇文章,更想去感悟工程中所包涵的“深淘滩、低作堰”的哲理。
从北门进入,遇到一位热情的本地导游,在他的陪伴和讲解下,让我们能够更深入的了解这一人类文明背后的历史脉络。景区从北往南游览的路线,正好是顺岷江而下,左边山上第一个景观就是二王庙,供奉着工程的总设计师李冰,以及二郎神杨戬。百姓现在口口相传的是李冰父子建成了都江堰工程,而据史料记载,李冰没有子嗣,为了让民族英雄的形象更加完美(英雄怎能无后?),因此把二郎神杨戬作为治水的二代,一起供奉。
中国历史上的伟大工程有很多,两千多年还在持续发挥当初的设计功能的项目却很少,都江堰是绝无仅有的存在。走马观花式的看完整个工程的全貌,我觉得整个工程能够屹立千年,历久弥新,最重要的基础是:即使用今天的水利工程科学去评价整个工程,她的架构也是非常科学的。包括了如下四个基础架构点:
基础点一:
鱼嘴和对面的百丈堤一起,起到了一次分流,排沙的作用。利用江水流向,冲击百丈堤,形成回旋水流,将大部分泥沙排向外江。现在的众多水利工程也都要面临的泥沙淤积的大难题,相较于现在这些泄洪排沙的解决方案,李冰当时设计的这个方案的成本非常低,效率非常高。
基础点二:
飞沙堰二次泄洪排沙。
基础点三:
构建出内外江底河床高低差,这是整个工程最精巧,工程技术水平要求不高,但是科学含量极高的点。非常科学的应对了岷江的丰水期和枯水期的水位难题。丰水期,因为外江水面宽阔,把70%的水从外江排掉,消除了内江的洪水风险。枯水期,因为内江的河床低,把70%的水引入内江,确保了内江的水量。
基础点四:
实验确定了飞沙堰的高度2.15米、宝瓶口的宽度18米、深度18米等的合理数值。这些数据是现代进行的测量,经过现代科学观测,飞沙堰的这个高度是泄洪排沙效果最好的。
在这个基础之上,两千多年来针对工程的维护、修缮、加固、甚至在其上下游还增加了很多辅助工程,但是都没有改变整个工程的架构,只是为了更稳定的向成都平原供水。
随着工程的重要性越来越被百姓认可,历朝政府都针对它设置了专门的管理机构,甚至驻军护卫,也因为如此,两千多年来,对工程的持续建设和投入都依照成熟的规则(流程),由法定的组织在执行。虽然历史上的投入现在还能看见的痕迹已经不多,只能凭借史料记载去考证,但是最近几十年的建设成果还是很清晰可见。
这是1974年在鱼嘴修建的外江节制闸,用以增加枯水期内江的用水量。随着成都的繁荣,需水量大增,特别是枯水期,需要人为提高外江的水位以加大内江的分水量。
这是 2005 年在上游建成的紫坪铺水库,把都江堰工程的防洪等级从百年一遇提高到了千年一遇。同时通过丰水期拦蓄洪水,枯水期通过释放水库蓄水补充江水流量的方式,把都江堰工程枯水期的供水能力从 28 立方米每秒提高到了 50 立方米每秒。极大地解决了成都这个超级城市的用水需求。
这是2008年汶川地震后,通过现代工程将宝瓶口前、飞沙堰外的河床下降了两米,做出来的一个台阶,因为经过现代水利专家测定,这样的方式能减小河水对宝瓶口离堆的冲刷力度。
这是2025年3月,飞沙堰外的施工现场,在做一些年度的例行维修。
如果放到历史长河中来看,这个工程没有老板主导,不是一把手工程。是什么力量驱动着一代又一代的华夏子孙,对这一伟大工程持续两千多年投入呢?
根据史料记载,在工程建设之前的成都平原,岷江水年年泛滥成灾,大部分都是水淹地,类似于长江中下游平原的诸多泄洪区,可耕地不足万亩。而工程建成后,旱涝保收、用水可控的良田扩展到了五十万亩。往后历代都在开垦土地、修建引水的支渠,发展到今天,灌溉面积已经达到了 1150 万亩。它还保障了成都这个超大型城市 2400 万人的部分生活用水和工业用水。这一水利工程带来了巨大收益,历史上作为帝国的大后方,无数次支撑起这个国家,甚至挽救过这个民族。因此,后人从帝王到庶民,都愿意自发、持续地投入,而且把建设的功劳归功于先人。
作为一名企业管理咨询从业者,这些年见证了很多企业的管理变革项目、管理优化工程的建设。然而,真正能坚持变革管理、持续迭代,做到 “常变长青”,一张蓝图绘到底的企业太少了。大多数企业总把管理体系建设当做一个一次性工程,做了就期望出结果,结果不如预期大概率就废弃了。有的企业甚至一届领导班子搞一套管理体系,这样的管理体系建设项目大多成了半拉子工程,细数一下,可能比现在的烂尾楼还多。
是什么原因导致大家不能也不愿像都江堰工程那样坚持持续优化呢?
可能是企业短期的经营业绩压力,甚至是眼下现实的生存危机,让管理者对管理优化的收益有很迫切、甚至不切实际的预期,一旦不能形成较强的正反馈,就无法吸引大家 “从帝王到庶民” 对变革持续投入。
因此,在企业的管理变革过程中,既要有清晰的蓝图指引,构建科学的管理基础架构,逐步构建出如都江堰那样稳定且可迭代的架构;更要设定好近期的、眼前可见的速赢点,哪怕是一张更好用的表格、一次更高效的会议…… 都会有效增强企业对变革的信心,获得更多资源,形成更大的变革力量。作为变革项目的实际操盘者,不能完全寄希望于老板关注,过于强调一把手对工程的决定性作用。
从公元前 274 年开工,到公元前 256 年都江堰水利工程完工,历时 18 年,这一年刚好是商鞅变法一百周年。在前面的 18 年,能让整个工程顺利实施,秦昭襄王嬴稷对李冰的信任可能是主要因素。到今年,工程开工已有 2300 年,而支撑历代王朝、华夏子孙这两千多年持续建设的,一定是项目的持续收益。
将历史与文化结合起来,现在大家理解,真正的都江堰工程建设的 “二代”,李冰的后人,应该是李冰之后的千千万万参与治水的蜀人、华夏子孙。